尼芙丝的态度意外地坚定:“是,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离开迪罗佩斯后我们就可以分开行动了。”
艾丽莎低下头,她知道尼芙丝不会因她而改变,而对于去索戈利这种事,她仍然不太情愿。
舒徽妜这时已经看出艾丽莎的顾虑,昨晚麦瑟斯那副模样,的确会让人感到害怕。
“没关系的,索戈利是个好地方,虽然可能会有些不太讲理的人,但我认识的很多人都很好,你去了那边慢慢熟悉下来的话,肯定能适应的。”
艾丽莎再次抬头看向这个东方女人,柔和的面部线条绽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能让人忘记眼下正身陷囹圄。她似乎很有说服别人的能力,昨天她帮自己说了话,还让那个最凶的屠龙者放开了自己,这在艾丽莎原本对屠龙者的印象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些野蛮的怪物杀手两根手指就能捏死十个这样柔弱的女人,可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停下动作。
这多少让舒徽妜的话有了些可信度,但她仍然在害怕索戈利,那个被人称作怪物之家、杂种窝的地方,在艾丽莎看来是一种全新的未知,她所能想象出来的索戈利的模样,也就是其他人口中描述的那种血肉横飞的怪物屠宰场。
“你身上流着潘奎斯的血,艾丽莎。”尼芙丝看出了她的动摇,“虽然对我来说这恶心又肮脏,但它的确代表了一定程度上的天赋,或许你在潘奎斯家是最平庸的那个,但光是这个姓氏就已经让你在普通人面前有了学习巫术的优势,有些东西是会随着这个姓氏遗传下来的。”
“我、我吗……”艾丽莎有些不敢置信,过去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最普通的巫术、最简单的药剂,以及在适当的时候不要跟屠龙者对着干,学会这些你在索戈利就已经可以立足了。”她转而看向舒徽妜,“你说对吧,西莉亚。”
舒徽妜也笑着接过她的话:“是的,来了索戈利,在索戈利有朋友,那索戈利就是你的家,索戈利不会在乎你是谁。这是我第一次去索戈利时一位故人告诉我的,现在我也原话说给你听。”
如果华伦还在的话,他或许会因为昆图斯和麦瑟斯在迪罗佩斯又闯了祸而叹口气,但他一定会十分欢迎尼芙丝与艾丽莎的到来,哪怕这意味着与潘奎斯家的决裂。
一想到华伦,舒徽妜心中有些怅然。
这么久以来,索戈利发生的事一件件在眼前回溯,事到如今连迪罗佩斯也不再站在索戈利这边……
她抬头望向窗外,没有黑雾遮蔽的天空晴朗干净,日光已经不再刺眼,温暖明亮,像是一位长者慈爱的触碰。
如果您在天有灵,请保佑索戈利度过难关吧。
舒徽妜莫名低落的神情没有影响到艾丽莎,她被这番话打动了,正如当时面对华伦的舒徽妜一样:“谢谢您,西莉亚小姐,我愿意相信您……或许索戈利对我来说会是个好的开始。”
说出这句话时,艾丽莎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在迪罗佩斯已经失去了一切,在这里,那些和她诞生于同一个家族的人只把她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在关键时刻用作牺牲的祭品。
舒徽妜笑着回应了她,可她的眼神却看向旁边也正关注着这里的尼芙丝:“是,不过我的名字是舒徽妜,这样说或许会有点绕口,你也可以叫我优尼娅。过去的事如果执着不肯放开,就会永远成为心里的一根刺,忘掉那些不好事,在索戈利重新开始吧。”
她的意有所指让尼芙丝垂下嘴角,一向以微笑示人的女巫骤然冷下来的表情,如同早春时节固执不肯融化的坚冰。
舒徽妜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她从来都不介意尼芙丝用她那只小猫的名字来称呼自己,但今天,这两位潘奎斯家的女孩决定重获新生,迂腐的家族与狡猾的恶魔都不该牵绊她们的脚步。
艾丽莎并没有多想这些关于称呼的问题,她只是希望能从与舒徽妜的交谈中得知更多有关索戈利的,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良久之后,尼芙丝才再次挂上笑容,她第一次真正叫对了舒徽妜的名字:“好的,优尼娅,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在索戈利再见。”
舒徽妜垂下眼,她也希望能有这一天,可回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她也无法预料。
昆图斯是和斐戴尔一起回来的,女巫放出来的怪物杀了一大部分女王的军队,他来这里纯属自己的好奇心作祟,却没想到迪罗佩斯的事态远超那位大学士的预估。
他和军队的人一起受到了那个可怕怪物的无差别攻击,诡异的是他的伤口不仅仅在流血,还隐隐渗出了一种诡异的黑雾,看起来十分吓人。
好在混乱中他的探险经验让他成功逃离了乱成一团的塔楼,并且在附近偶遇了这位曾在碎钉内海见过面的屠龙者,他很上道,当场付完了定金与尾款,要求昆图斯带着他一起安全离开迪罗佩斯。
在尼芙丝为了救出艾丽莎而放出那个不受控制的死灵时,昆图斯恰好已经不在现场了,他不知道尼芙丝用了什么手段,等注意到那个死灵朝着旅馆的方向离开时,死灵已经被科德林斩下,没有了那种令屠龙者警惕的邪灵气息,这才让他有耐心赚到这笔意外之财。
他没有在乎斐戴尔身上的伤,反正他钱也给了,死了还能找他要回去吗。
到达旅店门口看到地上的死灵时他才皱起眉头,但下一秒坐在旅店大堂与其他几个人闲话的舒徽妜就立刻起身叫了他:“昆图斯,你回来了!”
昆图斯朝她点了点头,目光冷淡地扫过屋内的其他人,似乎并不喜欢看到他们出现在这里。
跟在他身后的斐戴尔虚弱地打了声招呼,刚遇见昆图斯时他尚可以条例清晰地跟他交易,眼下就已经有些气息不顺了。
尼芙丝一眼便看出他是被死灵所伤,见他和舒徽妜认识,也不藏着,指着地上的死灵说风凉话:“被那个东西抓伤了吗?现在写信回家处理后事还来得及。”
女巫的一番话立刻让斐戴尔与瑞纳德紧张起来,斐戴尔自己暂且不谈,瑞纳德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发生,把这个屠龙者先罗德一步带去女王面前的确算他立功,但是如果代价是这次的迪罗佩斯之行搭进去了一支部队与一位因外交工作而来到古斯特的葛西利亚贵族的话,他和他的家族都会受到惩罚。
毕竟与奥狄斯家的事再这么算也只是古斯特内部的事,要是扯上葛西利亚,只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斐戴尔颤颤巍巍地走到桌边坐下,原本意气风发的探险家如今已经病容枯槁,此时距离死灵伤害他还不足一个小时,而且他所受的伤并不严重,若无视那诡异的黑雾,也不过是些不深的皮外伤而已,可他的身体情况却急转直下。
瑞纳德还在紧急思考如何向女王交代,舒徽妜有些看不下去,问尼芙丝:“这该怎么办,还有办法救他吗?”
尼芙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依然笑得很轻松:“有是有,但已经来不及了,死灵的诅咒需要独眼鹿角制成的符石,且不说那些屠龙者为了能把独眼鹿头卖给爱收藏的贵族,已经将它们猎杀殆尽,就算现在有一只独眼鹿出现在迪罗佩斯,要捕猎它并且将角制成符石也至少需要七天的时间。”
刚才还因为尼芙丝的前半句话而燃起希望的舒徽妜,在听完她的话后又懊恼起来。说来也巧,之前麦瑟斯在庞特城还真猎到一只独眼鹿,虽然的确如尼芙丝所说他在来迪罗佩斯的路上就将鹿头卖给了一位领主,但只要想办法将鹿角再买回来,斐戴尔还是有救的。
就在想着那只独眼鹿的模样时,舒徽妜忽然灵光一闪,两三步跑上楼去,在自己昨晚休息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其中莉娜送给她的那块奇怪的石头依然安静地待在那里。
刚见到麦瑟斯的那个独眼鹿头时,她就觉得它头上的角和莉娜给的那块石头模样瞧着很像,莉娜还说这是女巫的东西,说不定正好可以用上。
昆图斯没跟着她上去,但很显然他和舒徽妜想到了一起,不管那东西是不是独眼鹿角制作的符石,他只希望舒徽妜赶紧把那些女巫的东西给丢了。
舒徽妜将石头递给尼芙丝,她还记得莉娜说过,这块石头上有保命的秘术,就算它不是符石,至少也能拖延一下斐戴尔的伤情,让他能有时间等到救治。
尼芙丝接过后细细看了两眼,又抬头望向舒徽妜:“这是谁给你的?”
舒徽妜眼看着斐戴尔的生命力已经在一点点流逝,如今已经连话都说不了,也没心思寒暄,只说是来的路上一个朋友给的,后又问:“这是符石吗?是的话该这么救他?”
尼芙丝的眼神在昆图斯和科德林之前反复来回,最后锁定在科德林身上:“你,把他弄到楼上的空房间里去,艾丽莎跟我来吧,剩下的人就在这儿等着。”